第五十章 人间至苦究为何

随着净舍长老一声令下,只见五名高僧纷纷结起了手印,只在瞬息之间,陆离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五蕴寺,哪里还有什么三净长老,恍惚间,又回到了陆家镇。

“小虎,把这副药给张奶奶送去。”乍一听到声音,陆离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人粗布衣衫,洗的却十分干净整洁,此时正满目含笑的看着他,手中提着一包包好的药材。

“这……父亲?”陆离不敢相信,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明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父亲陆承。

“好嘞!”确是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扑到陆承身上,陆承将他一把抱起“小虎又长高了,能不能找到张奶奶家啊?”

陆离不由得湿了眼眶,帮父亲送药,这个在年少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此时看来,竟已成了奢望。

“小虎乖,记得早点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又是一个声音传来,温柔至极,却如一把利剑,直插入陆离心里,陆离简直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向那声音来源处看去……

“母亲!”

那少年陆小虎,此时已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向屋外走去,陆离虽舍不得多年未见的父母,想要留在此处哪怕多看他们几眼,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少年陆小虎走出了屋子。

此时,陆离只觉得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与之前几次进入幻境略有相同,都是处在一个特定的空间之内,可是又有所不同,幻境之中,他虽然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不过他还是他,还是陆离,不过此时,他虽是陆离,却能看到少年时的自己,而且不只是看到,他还能感受到少年时自己的思维和情绪,就像刚刚路过蜜饯摊子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少年陆小虎在忍不住咽口水。

正自揣度这种奇妙的感受,抬眼只见一群人堵住了少年陆小虎的去路,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为首一人衣着华贵,眉宇间满是傲慢与轻狂,正是年少时的陆言。

“小虎,拎着药又要去哪啊?”陆言说道,语气轻佻之极。

陆小虎虽然势单力薄,但是见到他们这些人,倒也不惧,说道:“陆言,你闲的没事干吗?每日在街上乱逛。”

“我出生于陆家嫡系,自然不必像你一样才这么大点儿就出来奔波劳碌,每天拎着药满镇子乱跑,你知道你像个什么吗,就像是个药罐子!亏你还叫小虎,我看就是个病猫!”

陆言话音未落,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无论说出口的是什么,都带着对陆离的不屑与蔑视。

“陆言,不许这么说我!我父亲说我们每天救死扶伤,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陆小虎此时毕竟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哪里受得起这番讥讽。

“对于我们来说,每天的意义就在于打你打到你服从我!”陆言说道,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言少,跟这种人客气什么,直接上吧。”陆言还未发话,一名少年已忍耐不住,上前几步,一把将陆小虎绊倒在地。

陆离想要上前制止,却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少年欺负年少时的自己,他的父亲悬壶济世,在镇里也较受尊敬,他从未抱怨过自己的出身,此时却忍不住想,凭什么陆言能够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好罢了,要是自己也有一个好出身,那该有多好。

刚有这个念头,陆离眼前的场景忽然又发生了变化,陆家镇不复存在,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正是轩辕殿,一人身着龙袍,不怒自威,正是少余帝。

这场景太过真实,以至于陆离忘了自己是在幻境当中,刚要见礼,少余帝竟哈哈大笑起来“你埋怨自己没有好的出身?怎么可能!你有着最尊贵的轩辕氏的血脉,你是寡人的弟弟!”

弟弟……陆离又是一阵恍惚,隐约间确实好像有这段记忆,少余帝因为他身上有四条神龙,而认为他是轩辕黄帝的后人,而少余帝,是他的兄长。

“弟弟,回到寡人身边,寡人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陆离还在回忆,少余帝见他不答,继续说道。

陆离年少时逢家中变故,多年漂泊在外没有亲人,眼见少余帝真心将自己视为亲人,心头一暖,一个“好”字险些出口,又听得一声柔弱的声音“小虎!”

陆离回头,只见母亲柳月姬倒在床榻上,充满爱怜,却也无比郑重的说“要记着,你是陆承和柳月姬之子!”

一时间,陆离只觉得少余帝和柳月姬的面容交替在眼前浮现,一边叫着弟弟,一边叫着小虎,都是一般的情真意切。

那么,我到底是谁?我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记忆和幻化出的种种场景,最终都只化为这两个问题,陆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了头部,仿佛要把脑袋冲炸了一般。

陆离不断地询问着自己的内心,脑袋却愈来愈痛,他本想靠运气凝神来缓解这种痛苦,却发现体内的灵气竟无法聚集,这仿佛是自己出入九华山刚开始学习秘术的场景。只是,在千百次练习后,陆离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将灵气聚集而起的场景,而那个场景,早已在数年间无数次被重复,又如何可能出现无法运气凝神的场景呢。只能说是目前所遭遇的幻境威力巨大,压制住了自己的思维。

想到这一层,头痛之感便已消散了大半。陆离所性就不去思考那些问题,也不去搜寻记忆深处的那些苦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让他心灵宁静的面容——那个面容属于叶青。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和叶青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个青春少年,就这样欣赏爱恋着彼此,这大概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吧。自己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呢,医者之子、轩辕后裔,九华山传人,每一个身份背后都有责任和义务,但他只要记着自己是陆离,是叶青的离哥哥那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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