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沿,手机落在地上,大概是在昏迷之前手指卸去力道,才握不住手机。

他走过去,轻轻唤道:“琳琳?你醒醒,我来了。”

华琳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迷蒙的视线中闪过一丝惊喜:“你……你真的来啦……”

“你情况这么不好,我怎么敢不来?”欧阳慕琛伸手帮她擦了擦汗,“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他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我想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

华琳琳闻言,蓦地苦笑了一下,气息奄奄的说:“慕琛,你在意的是孩子,而不是我……”

“瞎说,我怎么会不在意你呢?”欧阳慕琛低首,吻了吻她苍白的嘴唇,“你不爱去,我就叫人把医院那些东西全部搬过来,好不好?”他说着,就真的翻出电话。

几分钟后,一切都已经办妥,他所需要的人员、设备,全部会在半个小时内运到。华琳琳脸上却没有丁点笑意,她看着他说:“慕琛,你总是为晚晴熬粥,能不能,也帮我熬一次?”

欧阳慕琛愣了愣,说:“好吧,你先睡一会儿,好吗?”

华琳琳满足的点了点头。

欧阳慕琛出去后,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华琳琳却慢慢坐了起来。

她望着被欧阳慕琛搁在床头柜上的那只手机,目光中缓缓渗出了冰寒的笑意。

欧阳慕琛,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不愿意给我名分,也不愿意爱我,我除了自己争取,根本别无他法。

你如果肯把对宁晚晴的爱稍微分我一点,我又何至于走上这条路呢?

她动作飞快的打开手机后盖,抽-出SIM卡,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换上。

这只被她换上去的卡看上去和先前那只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从现在起,欧阳慕琛的每一通电话都会被人监听。

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掌握在欧阳羿天手中。

慕琛,不要怪我……

厨房内,欧阳慕琛系着围裙,用菜刀在案板上切着山药,一片一片,他切得很薄很均匀,仿佛手中的是一件需要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样。

他的样子其实并不适合呆在厨房这样的地方,大概也不会有人想象得到,外表十足精英范儿的欧阳慕琛也会有拿着菜刀的时候。

这种情形看起来有点好笑,却又莫名的令人感动。

他总是很认真的做每一件事情,从小就是如此,以至于当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亦是全身心投入,眼中容不下半粒沙子。

他能够忍到现在不去责问宁晚晴关于越九少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足够难得。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不去问,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他害怕宁晚晴指着他说:“你这个冒牌货,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以为你长了和我慕琛哥哥一样的脸,我就真的会爱上你吗?”

因为对每件事都过分的认真和投入,所以他很难接受自己居然没有获得预期的结果。

如果她真的不爱他……

他心中一痛,下一秒,指尖绽出一朵血花。

他怔怔的望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

雪白的山药被鲜血染红,宛如艺术品一样薄薄的切片瞬间变得不再完美。

他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预感,仿佛有什么正在悄悄发生着改变,而他却无力回天。

晚晴。他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就算我愿意为你死,也终究还是抵不过你儿时与他的那些回忆吗?

他端着熬好的粥,来到华琳琳床前。

女人脸色仍然苍白失色,然而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闪动着幸福的光泽。

“慕琛……你系着围裙的样子,真好看。”她半躺在床-上,痴痴的凝望着他。

欧阳慕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仍然系着华琳琳放在厨房的那条粉色围裙。

围裙很新,大概主人从来不曾将它派上用场,这一点,华琳琳倒是和宁晚晴很像。

宁晚晴有一双很美的手,十指纤细,手掌莹白如玉,指甲盖是粉红的,贝壳一样,她的五根指头并拢起来时,可以看到手背与手指相接处圆圆的小窝。

据说手背上有梨涡,是有福气的象征。

宁晚晴从小就不被允许做任何的粗重活儿,洗碗、洗衣服,这样的事情,风行雅从来都是坚决制止的,因为洗碗液或是洗衣粉,都会伤及皮肤。

风行雅买来给宁晚晴用的护肤品,随便一两样,通常都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薪资。

风行雅去世后,宁晚晴兄妹在黑家宅院度过的最艰难的那几年,她也从未遭遇过缺衣少食的待遇。这一切,当然是由于她的慕琛哥哥的努力。

她的哥哥,永远把最好的留给她,甚至在她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帮她买卫生棉,帮她换洗床单。

他们在黑家宅院其实根本没有人来服侍,每一个夜晚,当宁晚晴睡着以后,他都会悄悄的洗干净她的换洗衣物。

他们的食物也经常被人克扣下来,为了保证宁晚晴的营养,他几乎很少用食。问起来,他总是说自己不饿。

这些事情,他瞒了宁晚晴很多年。

但宁晚晴还是知道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藏不住的,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

她出国前,泪眼婆娑,抱住消瘦的他,向他告白。她发誓要嫁给他,她怕他跑掉,每一次打来电话,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她爱他,请他一定要等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她讲的哪一句话,是他生命中的最后的关怀。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而作为欧阳慕琛替代品活下来的他,却对一切了若指掌。

他之所以能够拥有一个单纯、毫无杂质,雪白剔透,仿佛瓷娃娃一样的她,都多亏了那个死去的“他”。

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爱人,“他”都称职的可以。也无怪她如此惦念着“他”。

她望着他的时候,他总能感觉的到,她是否在通过他望向“他”。

她总是沉迷于她和“他”的记忆里,而罔顾着真实存在的他。他费尽心思,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仍然抵不过他们之间的那些回忆。

每一次被她那样脉脉含情、无限怀恋的望着的时候,他都痛苦的快要发疯。

他嫉妒的恨不得毁去这张脸,然而没了这张脸,她还凭什么去爱他?

“慕琛?”女人担忧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你不舒服吗?”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有些失神的眼睛,敏感的意识到今天的欧阳慕琛和往日有些不同。

“不,没有,”欧阳慕琛摇摇头,唇角轻轻扬起,“来,我喂你喝粥。”

他舀起一勺浓稠酥-软的山药莲子羹,放到唇边吹了吹,才缓缓送到华琳琳口中。

“烫不烫?”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关怀。

华琳琳心头一暖,眼睛深深的注视着他,声音温柔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不烫……很好喝,我从来没有吃过味道这样好的粥。”

“真的吗?”欧阳慕琛笑起来,“如果我哪天失业了,就到外面摆个早点铺,你来当老板娘好不好?”

“瞎说……你怎么会失业呢?”华琳琳嗔笑道。也许是进了食的原因,她看起来精神较之欧阳慕琛刚来时好了很多。

“如果我真的变得一文不名了呢?”欧阳慕琛微笑的看着她。

华琳琳一时有些心惊,竟拿不准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有意试探她。这个男人,前一分钟还在说着娓娓动听的情话,下一秒就对她用起了心机,她如果不是这样机敏,岂不是被他套出了话?

华琳琳几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了欧阳慕琛的可怕。

“慕琛,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那副境地?如果……万一你真的不幸虎落平阳,我和孩子,也依然会陪在你身边,等着看你重振旗鼓的那一天。”华琳琳谨慎的,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难为她为了骗他来,特意在浴-室冲了半天的冷水,又打开窗子喝尽了冷风,才终于使自己变得衰弱不堪,此刻还发着烧,就要步步为营的与他周旋。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去做欧阳慕琛的情-妇,现在又会在做什么呢?

曾几何时,她也闪耀在T台上,一举一动为众人瞩目。

有多少财阀公子拜倒在她的裙下,千金一掷只为博她一笑。

然而,她深知,没有欧阳慕琛,就没有她的名利和地位。

在她们那一行,最不缺的就是样貌出色的美女,她华琳琳也不过是勉强可以划为中上等的一员。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还有很多很多。

没有金主力捧,就算长得再美,也很难出头。

如果没有欧阳慕琛,她现在,也许正躺在哪个阔少或者财阀的床-上吧。

她这种没有身份、背/景可以依靠的女人,除了被潜规则以外,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归根到底,不是谁都有宁晚晴那样的好运气。就算被亲生父母丢到孤儿院,还能够撞上狗屎运被V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收养,从此成为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

她长得既不比自己美,身材也不比自己好,能力也不见得多么突出,凭什么就该拥有一切?

从华琳琳认识宁晚晴的第一天起,她就活在这种令她痛不欲生的嫉妒之中。

在与宁晚晴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强烈的对比中饱受煎熬,并且不停地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要夺走她的一切,包括欧阳慕琛。

只有在这种自我暗示之下,她的心情才能够短暂的平复下来。

“虎落平阳、重振旗鼓?”欧阳慕琛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忽然笑了起来,“琳琳,你可真是天真极了。”

天真?一时间,华琳琳脑海中转过好几个念头,有些猜不透欧阳慕琛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他是真的觉得她傻呢,还是在笑她愚不可及?

她脸上的那点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

欧阳慕琛放下手中汤碗,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抬头抚摸上她的头发:“别想了,琳琳,你放心,将来,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苦,”他的眼中带了点憧憬的望向窗外,声音低缓的说,“我会尽力做一个好父亲,关心他、照顾他,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也绝不会打骂他……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他摘下来。我要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管别人说什么呢,总之,要是健健康康的一个胖小子,可以没头没脑,学习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他天天开开心心的……等到哪一天,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无论那人是丑是美、是穷是富,我都帮他娶回来,只要他喜欢就好。”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嘴边浮现一丝愉悦的笑容。华琳琳怔怔的看着他,感觉那笑容仿佛是浮在水面上的月亮,伸手碰一碰都要破碎。

这一刻的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永远也无法知道。

“我是不是有点太宠着他了?”他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管他呢,男孩子,不就是要宠的吗……”

“慕琛……”

“怎么了?”他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灯光下,她恍惚看到他那双黑夜一般的眼眸,竟像要落泪一般微微泛着红。

她呼吸一窒,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再看过去,他又仿佛恢复了正常,眼中带着一丝询问的笑意,专注的凝视着她。

或许真的只是错觉吧?

她抿唇一笑:“你这么笃定是儿子,要是我不小心生了女儿,那可怎么办……”

“女儿吗?”他笑起来,“当然是当公主一样养起来了。”

像宁晚晴那样吗?这句话在华琳琳心里盘旋着,却不敢说出口。

这时,欧阳慕琛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机,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因为她知道,从这一通电话开始,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欧阳羿天的监视之中。

她自然不希望欧阳慕琛真的有“虎落平阳”那一天,但为了自己将来能够获得更加稳固的地位,她必须为欧阳羿天做事。尽管最欧阳慕琛心中存有一丝愧疚,但她却忍不住安慰自己,虎毒不食子,欧阳羿天再狠,也不至于真的将他赶尽杀绝吧?

这对父子对着干的事迹她也知道一些,但欧阳羿天窃听欧阳慕琛的通话记录,在华琳琳看来,只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他而已。

“医生到了,”欧阳慕琛挂断电话,温和的朝她笑道,“等一下就要开始做检查了,不要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华琳琳点点头,心里却禁不住慌乱起来,几乎不敢去正视他平静而温存的目光。

欧阳慕琛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甫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糊味,循着气味来到厨房,看到宁晚晴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围裙站在灶具前,手里拿着一本小书,正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

围裙是欧阳慕琛的,穿在宁晚晴身上十分宽大,衬得她人无比娇小,欧阳慕琛看见她的一瞬间,就想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昨晚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他们之间根本已经矛盾重重。

“在看什么?”他走到她面前,语气冷淡的问。

正看得入神的宁晚晴骤然惊醒,兔子一样慌里慌张的退后了一步,小心翼翼的把书藏在了背后。

“你、你回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问。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怯怯的,活像怕他吃了她一样。

“我回来了,”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不问问我昨晚去哪里了吗?”

宁晚晴低头不语,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样子的她,和昨晚尖叫着挥落茶杯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可是宁晚晴,你以为你装成这个样子,我就能够相信你真的是一只不会伤人的兔子吗?

欧阳慕琛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去了华琳琳那里。”果不其然,她的肩膀微微一颤,似乎连双手都收紧了些,那些纸张在她手中发出吱吱的闷响。听起来就好像一颗心蜷缩起来,变得皱巴巴快要裂开的声音。

“宁晚晴,你果然一点都不在意,”他说,“我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你全然不放在心上,连个电话也懒得打,是吧?”

宁晚晴抿着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昨晚,她最后的记忆,是欧阳慕琛摔门而去,然后呢?

她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床边的枕头是凉的,他一夜未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筋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她连昨晚自己是否洗了澡,是什么时候入睡,都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她患上了夜游症吗?

她不敢说,也不敢问,只好默默承受着心内的惊惶、不安。

“宁晚晴,你低着头干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些。任谁对着一个无视自己的人都会感到愤怒。

“对……对不起。”宁晚晴低着头,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对不起,慕琛,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宁晚晴,你——”他猛地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硬生生的扳起来朝向他。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哭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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