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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一年到头有超过半数的日子笼罩在雾霾之下,除夕这天却像古代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一样,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陆江南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床后去厨房准备早餐,而盛于夏仍旧躲在黑甜乡里不肯醒来。

陆江南心情不错,只是遗憾今年不能陪在母亲身边,电话打过去说清楚原委,老太太一听是为了个女孩子所以脱不开身,当下就说自己在这边朋友众多,不缺他一个。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打从跟姜漓分手后,多少年没见陆江南动过凡心,她都以为儿子要修炼成仙了。暗地里不知道怨过多少次,这个女人害惨了她儿子。现在陆江南又有了心仪的对象,做母亲的自然比谁都高兴。

陆江南知道老太太不过是为了给他解心宽,但盛于夏这个状态,他实在不放心撇下她一个人。带着她长途飞行,又怕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况且老太太年纪大了,万一在她面前出了什么纰漏,平白无故让老太太跟着担心。思来想去,索性就在家里守着盛于夏。

周姐好说歹说,跟陆江南这里请了三天假回家过年,陆江南其实不愿意放人,但周姐最近为了看顾盛于夏,确实跟家里聚少离多,再不批假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走的人潇洒,剩下的人就要受苦了,陆江南从小到大被伺候的没有任何疏漏,年少时期更是活的像个少爷一样,只不过因为父亲离世,家里重担压下来,人才变得皮实了,但对于煮饭做菜仍旧不是很在行。

周姐临走前把这几天的食材备齐,菜都洗干净分门别类地放在冰箱里,甚至连做法都写了字条给他。陆江南看了一眼冰箱,觉得头皮发紧,这几天的日子恐怕难熬了。有谁像他们过年过的这么潦草,估计吃顿饱饭都成问题了。

盛于夏醒来后下楼找陆江南,他正在厨房忙活,见到她下楼,立刻招呼到餐桌旁边,说准备好了早餐给她,把牛奶面包一一送到她面前,让她先吃。然后又忙着用平底锅煎荷包蛋,他没想到煎荷包蛋比跟人谈判还困难,浪费了几个鸡蛋之后,终于有个品相不错的,赶紧放到盛于夏盘子里。

盛于夏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东西一边望着陆江南,好不容易等到这个荷包蛋上桌,刚吃到嘴里一口就吐了出来,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陆江南狐疑地尝了一口,甜的,把糖当成盐了。

陆江南实在不认为以自己的厨艺能让盛于夏吃饱饭,思来想去,索性这几天就都在外面吃吧,况且盛于夏状况好转,不能总闷在家里。

一到年底,大小饭店都被提前订了出去。陆江南找不到地方吃年夜饭,最后连私人关系都用上了,才在一家五星级饭店拿到一间合心意的包厢。

包厢并不大,只有两个人吃饭,大了反而显得冷清。菜上齐了之后,陆江南把服务员都打发出去,想跟在家一样,安静地吃顿饭。

结果整顿饭就真的吃的很安静,盛于夏只顾低头吃饭,偶尔抬头看看对面的陆江南,陆江南又不是话多的人,也不会迎合旁人搞气氛,但盛于夏的情绪,他是时刻关注着。所以每次盛于夏一抬头,他就以为她有话跟自己说,但问她话,她又什么也不说,继续闷头吃饭。

整顿饭吃下来,陆江南被搞得神经兮兮,再看对面坐着的大小姐,倒是吃饱喝足,惬意的很。

吃过饭后,陆江南又带着盛于夏去了一趟江边,那里每年除夕都聚集一帮放烟花的人,市中心对燃放烟花爆竹有限制,所以很多人都结伴去江边玩。

江边放烟花的人络绎不绝,很多少男少女不到傍晚就过来占据好的位置,预备放肆一把。陆江南握着盛于夏的手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两个人肩并肩走在江边,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

盛于夏哪能满足于光看别人玩,陆江南看出她的心思,带着她到附近摊位挑了一些颜色绚丽的烟花,也一起加入大队伍。找好位置,摆放好烟花,陆江南弯腰要点燃引信,盛于夏却拦着他,非要自己动手。陆江南拗不过她,点燃一支烟给她,让她小心。

烟花升空绽放的一刹那,盛于夏的脸色露出久违的笑容,明亮而温暖。陆江南看着这张脸,竟然觉得眼中涩然,险些流出泪水。他并没有抬头,光从她灿若星子的眼中已经看到烟花绽放时的绚烂之姿。陆江南下意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面前的女孩子,她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他知道的。

盛于夏无知无觉,拽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快抬头看。陆江南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问她,“夏夏,喜欢吗?”

盛于夏很配合地点头,嘴角还带着笑容。

陆江南也笑了,伸手握住她肩膀慢慢收拢,最后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我也喜欢。夏夏,快点好起来,好吗?别让我担惊受怕,我必须看到你快乐。”

他们在江边相拥而立,仿佛要站成永恒,天空中纵横交错的绚丽成了陪衬,周围男男女女的狂欢成了布景。

两个人跟着江边大部队人马一起返程,车一开进别墅区就听说出了状况,有个业主家存放烟花爆竹的小储藏室失火了,触发了电路保险装置,一条电路上的几栋别墅都停电了。不幸的是,陆江南的房子就在其中。幸运的是,烟花存放量小,并没有造成伤亡,供电很快会恢复。

自从知道盛于夏有夜盲症,陆江南鬼使神差地也准备了一把手电筒,还是那种带强光远射功能的。但从没派上用场,今天总算有了机会,可陆江南没把它带出来。

虽然有路灯照明,但是光线不足,大概盛于夏还是看不大清楚,所以一路上都紧拽着陆江南的衣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陆江南把她搂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安慰,“别怕,有我在”。两个人就这么勉强凑合着摸进了家门。

陆江南没有守岁的习惯,起初接手聚力的时候,忙起来顾不上睡觉,只要一逮着空闲就抓紧时间休息。后来工作久了,人前人后只剩一副商人做派,再也没有当初念书时候的闹腾劲儿了。盛于夏不同,她本来正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想要抓紧一切时间享受精彩,每年这个时候,属于她的节目才刚刚开始,但前提是,灯火通明。

这段时间盛于夏的作息时间被安排的很规律,眼见着她有所好转,陆江南不想打破现有状态,让她尽早睡下。家里没电,所有光线都来自于窗外的路灯,虽然视物有困难,但聊胜于无。大概盛于夏压根感受不到这点儿光线,所以对陆江南的安排没有表示异议,很顺从地上床睡觉了。

陆江南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听着她呼吸渐渐均匀平稳,安然入睡。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眠,盛于夏带给他的种种,像是一部默片,在心中静静回放,每一个动作都鲜活,每一个表情都灵动,她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想起江边绚烂烟火下她的笑脸,胸臆间的温柔快溢了出来。

陆江南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仔细想想,活了这三十年也没有一个春节过的这么潦草,然而身边有盛于夏,好像一切问题都不重要了。大概是因为你在意的人就在枕畔,所以所有恶劣的条件都成了促成这一美好时刻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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