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盛于夏并没有被烫出大毛病,手背上被热水溅到,有些发红。

但陆江南不放心,从头到脚检查了几次,确定唯一的伤处在左手上,才打开门放周姐进来,让她找烫伤膏出来。

周姐疑心病犯了,进门后拉着盛于夏前前后后一通检查,生怕她被人欺负似的。陆江南知道这是针对他呢,但也懒得理会。

盛于夏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仿佛吊着一口气的小鬼儿,游走在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周姐担心的夜不成眠,人也瘦了一圈。陆江南是男人,都说男人心大,再多的事也装得下。他表面上还好,就是睡眠质量一般,晚上他陪在盛于夏身边,她偶尔做恶梦,会突然惊醒。陆江南就伸手把她搂过来,盛于夏窝在他怀里能安稳地睡到天亮。

许久之后,身在异国的盛于夏回想起这段似有若无的往事,不断在心中拷问自己。如果有一个人,他见识过你洋洋得意时占尽风流的美丽,也包容你泥泞低洼里的丑陋不堪与狼狈,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是爱着你的?至少在那时那刻。

所以,盛于夏愿意相信他。

姜寒终于从国外回来了,陆江南接到消息后亲自去机场接人,直接把人带到家里,连回家落脚的机会也没给他。姜寒本来是个娇气的男人,搁平时绝不能这么被拐带跑了,怎么也得把架子端稳,非得让人“三顾茅庐”不可。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他也顾不得回家倒时差,就跟陆江南走了。

见到盛于夏那刻,姜寒只觉得事有凑巧,圈子太小。这不就是下暴雨跟他搭伙打伞回家的那个小姑娘吗?

那阵子他爱车被剐蹭了,拿去4S店修理。当天雨势太大,打不到车,十年九不遇地坐一次公交车,没想到遇到盛于夏,更没想到的是,盛于夏竟然是陆江南的女朋友。

姜寒一乐,陆江南有多少年没正式交过女朋友了?大概和堂姐姜漓分手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当然背地里有没有,他不清楚。当年两个人分手,在他们的圈子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姜寒觉得帮谁也不是,索性就中立了。姜漓大姜寒几个月,却占了个姐姐的头衔,姜寒一直不服气被压一头,但姜漓交男朋友,他第一时间出面,要帮她看看面相如何,怕她傻大姐被男人骗。他没想到会和陆江南成为好朋友,以至于后来两个人闹分手,他都想大义灭亲。后来想想,他们俩的事,自己跟着裹什么乱。

本以为陆江南会一直跟自己别扭下去,没想到现在竟然老黄瓜刷绿漆,把黑手伸向一个年轻小姑娘,一切还办的这么悄无声息。

陆江南说:“怎么悄无声息了?前阵子天天上新闻头条。”

姜寒抢白,“我怎么可能有时间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陆江南不跟他纠缠这些问题,要紧的是让他看看盛于夏情况如何,把发生在盛于夏身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姜寒皱了皱眉头,“她都这样了,你还刺激她,嫌她病的轻是吧?”

陆江南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很少在谁面前这么闷声吃亏,碰见姜寒只能自认倒霉,那是个没理也能争三分的人。况且他担心盛于夏的病情,面子变得无足轻重。

姜寒说盛于夏有抑郁倾向,开了些缓解抑郁的药物,临走时郑重叮嘱陆江南,吃药都是其次,重点是陆总别再刺激她了。陆江南自然言听计从,然后亲自开车送姜寒回家。

周姐说孟蔚然又打电话过来询问盛于夏的状况,想来看看盛于夏,询问陆江南的意思。

自从盛文森葬礼上两个人匆匆见了一面之后,盛于夏一直被陆江南拘在手掌心里,跟外界没什么接触。一是因为盛于夏情况不好,不宜外出;二是盛文森去世后,怕盛于夏没了顾忌,丢下他一个人跑路。陆江南觉得这是她办的出来的事,所以得提防着。

本来陆江南有些忌讳孟蔚然和盛于夏走的太近,总觉得两个丫头扎在一起叽叽咕咕会想出什么法子,助盛于夏开溜,加上家里一心向着盛于夏的周姐,那他可是防不胜防。

这段时间孟蔚然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希望能来看望盛于夏,都被陆江南拒绝了。可眼下盛于夏这样的状态,大概也真得让孟蔚然来开解一下,说不定有效。他和盛于夏之间本来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中间冒出来这么多波折。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孟蔚然来见见盛于夏。

孟蔚然得到许可,下午就赶了过来。陆江南本来在家,但看起来他的存在让孟蔚然过于拘束,大概女孩子之间有很多私密的话题不想让人知道。公司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索性不在家讨人嫌了。

盛于夏见了孟蔚然之后反应不大,整个人恹恹地,似乎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孟蔚然跟周姐打听她的状况,又委婉问道,盛于夏的病情和陆江南有没有关系。

周姐虽然陆江南有些做法不满,但也知道他对盛于夏确实尽心尽力,所以有话也是照实说。

孟蔚然这才稍稍放心,倘若陆江南在盛于夏身上使坏,那她一定得想办法带盛于夏走。

陆江南回来的时候,孟蔚然已经走了。盛于夏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夕阳西斜,直到最后一缕阳光也逃离视线。周姐连忙打开灯,有盛于夏的地方,总得保证有足够的光源,让她有安全感。

见陆江南回来,周姐替他挂好衣服,备好拖鞋。陆江南问盛于夏状况,“夏夏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但是不多。”

陆江南点了点头,又询问孟蔚然来之后的状况,周姐私心里觉得孟蔚然是盛于夏的好朋友,两个人常见面肯定对病情有帮助,所以里里外外说了不少好话。

陆江南虽然知道周姐的话里有水分,但也觉得孟蔚然或许真的能帮盛于夏走出来。所以叫周姐打电话过去,请孟蔚然有时间多来陪陪盛于夏。

年关将近,聚力的年终酒会也提上日程,在环球商业会所订了整层的宴会厅,全体员工盛装出席。和其他企业的年终酒会没什么区别,除了做年终总结以及未来战略规划的演讲,就是对优秀员工的褒奖,其余还有抽奖以及舞会,总体还是以娱乐为主。

每年陆江南会等酒会结束跟大家一起离开,可今年不同,盛于夏在家总吊着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酒会进行到一半就已经归心似箭,为了回家方便照顾盛于夏,更是滴酒未沾,因为这个还差点被人笑话。

接下来的几天,孟蔚然跟个好学生似的每天来家里报道。正值寒假,做学生的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虽然妈妈对她的行为颇有不满,但毕竟女儿大了,不好管的太宽,太过束手束脚,保不准哪天她就敢造你的反。孟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这点分寸拿捏的准。

其实一整天下来,盛于夏都不见得回应孟蔚然几句,但她耐心出奇的好,让周姐看了都觉得感动。

让人高兴的是,盛于夏确实有了好转的迹象。她不再每天夜里被噩梦惊醒,连带着陆江南的睡眠质量都提高了。也不再动不动就躲到角落里去不见人,即便发呆也是安静地待在客厅,不惹麻烦。

陆江南想这次总该是有好转了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总不可能一辈子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给她时间,总会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战战兢兢,生怕刚到手的喜悦转头就飞走了,这种滋味他不是没尝过。盛于夏情况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陆江南觉得整颗心就像放在火上翻烤一样,一刻不得安宁。

但一切有了转机,所有的煎熬也都得到补偿了。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