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轻吻

从精玉坊出来,走过竹林中的青石板小路,就见沈旻刚驾车回来。

车子停稳后,傅则奕撑着伞带遇辞往车的方向走过去。

遇辞愣了一下,刚想再解释一遍自己真的可以走过去,不用坐车,沈旻就忽然提着个购物袋从车内走了下来。

快走几步上来,将购物袋递了过来,“这是董秘书买的,您看一下,若是不合适再去调换。”

傅则奕点头应了声,接过了购物袋。

遇辞看了眼购物袋上的品牌logo,而后愣了一下。

是个女鞋的牌子。

傅则奕也偏头看过来,低声道:“低跟的鞋走山路还是不舒服的,让人给你买了双平底鞋,试一下?”

她怔了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还在下雨,只能去车里换鞋子,可车里空间毕竟有限,只能开着车门,遇辞侧坐在座椅上。

傅则奕站在车门前给她撑着伞。

俯身脱鞋前,遇辞抬头看了眼,傅则奕和沈旻一人撑把伞,杵在她跟前,让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脱了。

沈旻见状顿了一下,会意地背过了身。

遇辞抿了抿唇,又看了傅则奕一眼。

他顿了一下,似是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正欲也转过身去,面前的姑娘已经微微俯身,将脚上的鞋脱了。

车子底盘微高,她的脚触不到地,翘着白皙圆润的脚趾在半空晃了晃,才转身去鞋盒里拿鞋子。

完全就是个小姑娘的习性。

傅则奕看了眼她在半空晃动着的脚,也跟着微微弯了弯唇。

*

换好鞋,沈旻在车里等,傅则奕和遇辞去兰亭。

今日微雨,倒是不太符合《兰亭序》里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但一路走来还是看见三三两两的人背着各式古乐器也往那边去。

看样子应该是个琴社在这边练琴。

遇辞看了眼他们背着的乐器,笑着说了声:“早知道,我也把我的琴带过来的。”

傅则奕偏头看过来,知晓她是随口一说,但还是开口问:“那我让沈旻回去取?”

遇辞赶忙摇了摇头,“我随口说的,沈助理会在心里谴责我的!”

从玉珩山回裕园,再回来,那可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傅则奕弯唇笑了声,转过头,继续与她并肩往前走。

雨天行路要多注意些,两人便走得有些慢,不多会儿原本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行人都超了过去。

恰逢一对前来观景的情侣牵着手从身旁走过,两人还在小声地聊着天。

遇辞偏头看了眼,而后又转过头来看了她和傅则奕一眼。

好像——人家那个才像恋爱。

但转念一想,她好想也没办法想象傅则奕变成普通男生恋爱时的样子。

想到这,她又悄悄抬眸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不搭,那就和他太不搭了。

努了努嘴,收回了视线,垂下眸子,看脚下的路。

那对情侣叽叽喳喳地超过了他们,傅则奕也往那边扫了眼,而后微微偏头看向身边低头看路的遇辞。

今日出门她化了淡妆的,气色明亮鲜活。

其实她不施粉黛也很漂亮。

傅则奕如是想。

顿了片刻,看了眼她低垂着的眼睫,缓缓扬了扬唇,将伞换至另一只手上。

遇辞走路喜欢在心里默数步子,就在她脚小小蹦一下,踏上下一块青石板时,挨着傅则奕那一侧的手忽然触碰到一阵温热。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他的手掌从她的腕侧绕过来,轻轻包裹住了她的手。

她又是一愣,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不知何时将举在他俩中间的伞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有些雨丝打到了她的胳膊上。

竹影摇曳,雨水落在叶子上簌簌作响,他低垂着眉眼,温润又柔和,看了眼她淋到雨的手臂,“这样你要淋到雨了,等一下再牵你,好不好?”

遇辞骤然愣了愣,而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傅则奕看着她笑了声,将她的手带至他臂弯处,语气里带了些玩笑意味,“那就委屈你先挽着我了。”

遇辞抿了抿唇,忽然感觉脸颊一阵微烫,小声嘀咕:“不委屈。”

傅则奕听见了,微微弯了弯唇。

*

兰亭真的就是座翘角凉亭,亭前的檀木小匾上金粉书的“兰亭”二字,字迹大抵也有致敬王羲之之意,“兰”字使用行草写的,“亭”字是用行楷写的。

他们去时,亭里只站了三两来看景的游客。

先前遇到的琴社,都聚集去了游廊下册的另一个小亭子里。

应是不想妨碍旁的游人前来参观兰亭。

两座亭子距离不远,那边的乐声隐隐传来,合奏版的《高山流水》。

踏进亭中,傅则奕站在亭边收伞,遇辞往里走去。

兰亭周边是竹林,却有一面的空旷的,能俯瞰山景,群山连绵,远黛尽染,巍峨又肃穆。

观山的确能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与渺小感。

傅则奕从后方来,站在她身后,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看了远处的群山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游廊下亭子里的琴社,开口道:“那边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说完又指了指远处的山脉,“这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傅则奕微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连绵的山脉,而后又看向她,“遇辞,这是悲观的人生态度。”

遇辞闻言顿了一下,而后忽地笑了起来。

他大抵是以为她触景生情,哀人生须臾了。

她垂眸看了眼垂在身侧,没拿伞的那只手,抿了抿唇,伸手去握住他的指尖,而后抬头看他,“所以,在‘老之将至’之前,更要珍惜所以可以做自己的机会啦,渺小的蜉蝣,也有属于它的一生,独一无二的一生。”

傅则奕顿了顿,目光定定看向面前仰着脸,眸光亮闪闪地看着他的人,而后微微弯唇笑了起来,很柔很柔地应了声。

而后视线又在她脸上停驻片刻,缓缓倾身,在她额头落下很轻柔的一吻。

“那也是一个很珍贵,很可爱的小蜉蝣。”

遇辞忽地狠狠一怔,背脊下意识僵直,额头似是被烙了一下,滚烫又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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