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九章 夺爱

清晨,陆小妹睁开了眼。

身边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拢了拢,略带疲倦的沙哑声音响在头顶:“醒了?嗯?”

“嗯……”陆小妹眨了眨眼,倚在男子温暖的怀中,吸了吸鼻子,“阿默……今日,是哪月哪日了?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

“五月了,”男子轻叹一声,拉着她慢慢坐起身来,“宝宝……走了一个月了……”

“……”

阿默将小妹拥入怀中,怀中的女子单薄的肩膀起伏得厉害,犹豫了片刻,阿默还是狠下心来,附耳对女子道:“小舞,你该去送送他……别怕,我陪着你……”

用了早膳,小妹拉着阿默,来到院子中。

似乎,那花开花落,都是一场梦。

除了灌木丛下多了个小坟包,草木茂盛了些许,与一个月前再也寻不到任何差别。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么?她似乎只是恍惚做了一个梦。

“别怕,”阿默察觉到她手的颤抖,用力握了握,“宝宝不会怨恨你的,他只是与我们无缘,来了几日就走了,来送送他……”

“宝宝……”

陆小妹松开了阿默的手,两步上前,跪倒在小小的分头边,颤抖地抚摸墓碑上的刻字:宝宝之墓。

她的孩子,出生不到半月,连名字还没来得及确定,就匆匆离开了他们……

“宝宝……”小妹想笑一笑,可是眼泪却先滚出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落在泥土里,她还是笑着,添了些土,“……宝宝……是娘亲对不住你……对不起……你那么乖……唔……”

阿默痛心地扶起了伏在坟包上泣不成声的女子,劝慰道:“小舞,不是你的错……”

“宝宝……”小妹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宝宝……”

阿默立在一旁,伸手想要阻拦,却握紧了拳头,咬牙痛心地看着。他要让她看清楚现实,她不能再活在幻想中了……哪怕痛,也是暂时的……

直到陆小妹哭了近一个时辰,依旧未能停止,几乎哭晕在坟包上,白衣男子才狠下心,上前点了女子睡穴,将女子抱进了屋。

不远处的山岗上有一双眼睛,将院子中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

花似鸾咬牙切齿地盯着那白衣男子的背影,脸色苍白,颤抖着唤出一个名字来:“阿宇!?”

“娘娘……”一旁的扉韵忙上前,“奴婢已经确认了,王……被太后的人困住了,那个人不是王……”

“不,”花似鸾惊魂未定地摇摇头,白了一旁的扉韵,“你也是从小跟着本宫的,难道不知道宫里除了王,还有一位么?”

“……那个人?”扉韵错愕,扭头盯着山下的小木屋,“可是娘娘……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薨了么……”

“是啊……”花似鸾冷笑,“我也一直以为他没了……没想到啊,他竟然宁肯扮作银奴陪着那妖女也不愿回宫里来……太后,要找他,王,也在找他……没想到,被本宫先找着了!”

祁冠宇竟然狠到,让她吃了那么多天老太婆的尸体……

得知真相,花似鸾一想到自己吃了那老太婆的肠子,就和贴身的女婢整整吐了两天,又吃了十多天的素,连荤油都不敢加……生怕祁冠宇那个变态又暗中在她饭食里加了什么料……这才慢慢地缓过来……

事情越来越复杂,对祁冠宇的反常,花似鸾愈发不解。如果尚筱舞的孩子是祁冠宇的,他的一切举动也说得过去……

那么,阿宇又为何在这妖女身边?

难道……阿宇认为尚筱舞的孩子,是他的?

尚筱舞你算盘打得好精明!得不到祁冠宇,至少用祁冠宇的孩子威胁善良的阿宇么!

花似鸾恨得银牙紧咬,阿宇既然还活着,断然是不能让妖女再在他身边!

她喜欢的那个身影,如今竟然被那丑得像鬼的妖女迷惑,当牛做马地伺候尚筱舞……尚筱舞她凭什么!?

妖女!

没有什么本事,只会迷惑男人么!

“娘娘……”扉韵深得花似鸾的心意,于是更加小心地劝慰,“娘娘,如今王被太后的人困住,要做什么还要尽早,否则我们违抗王命私自离开客栈,王知道后又要震怒了……”

一想起上次祁冠宇发怒,扉韵就生生打了个寒颤。

“放心,”花似鸾盯着不远处的小木屋冷笑,“王一时半刻被困住,脱不开身的的!这次我不会再让阿宇被妖女所害……如今尚筱舞已经疯了,没有阿宇,她连条狗都不如,还和我斗,她只有死路一条……”

木屋中,陆小妹醒了来。

她揉了揉晕胀的太阳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空气中传来了柴火的淡淡烟味,锅子里的粥煮得正好,散发出淡淡的米香气,夹杂着些许野菜的清香。

“阿默……”

白衣男子正在围着炉子转,忽然身后多了些重量,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手,回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子,“饿了?去,桌子上有些点心,别吃多了,再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阿默……”陆小妹并没有放开男子,缩紧了手,声音微微哽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微笑释然,终于放松了肩膀,握着腰间的手紧了紧,哄劝道:“知道我辛苦,就多吃一点!虽然袁老回来了,可是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你身子渐好,总算不用吃药了,要好好吃饭……”

“嗯……”陆小妹可着阿默的衣裳擦了擦脸,拽了拽阿默袖子,莞尔道:“阿默,你低一点……”

“怎么了?”白衣男子正在炒菜,油炸声和柴火声嘈杂,没听清楚身后的女子说什么,微微侧了身,没想到脸颊多了软软的触感。

烟火气中,弥漫着淡淡桃花氤氲。

白衣男子扭头望着仓惶逃去摆碗筷的女子身影,发呆了半晌,直到闻到了糊味,才回过神来,慌忙盛出来……

一顿饭,陆小妹吃得很慢很慢,屋外的夕阳余晖洒在桌子上,为清冷的屋子镀上了一层温馨的颜色。

“小舞……”阿默望着脸颊瘦削的女子,“小舞,你想不想离开?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离开罢,换一个环境,去个大一点的城镇,离开伤心的地方,这样对你身子也好……”

“不,阿默,我不想离开,宝宝在这呢……”陆小妹微怔,放下碗筷,声音微微颤抖,却坚定地回答:“我们的家在这,我不离开。”

“好,好,”阿默拍了拍女子颤抖的肩膀,夹起了一块糖鸡蛋放在女子碗中:“你说不走就不走,我们吃饭,不说了,嗯?来,吃口这个,你喜欢的……”

用过了晚膳,陆小妹立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一片锦翠,已经看不见半点花的影子……

“怎么站在这,入了夜,风大……”

陆小妹回头,见阿默披了件披风在她身后,拉住了肩头的手,呐呐道:“阿默……我可能真的是祸水……”

“胡说!”身后的人怒喝,“不许胡说!”

陆小妹一惊,好像阿默第一次吼她,呆立了好一会儿。

“小舞,”阿默上前,抱住了受惊的女子,“你不能这样说……你救了很多人……你不是……”

“我救了很多人么……”

陆小妹望着院子里的苍翠苦笑,“阿默,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后悔了,我好后悔……要是没救锦瑟,宝宝就不会这么早,这么虚弱,它一定能等到你回来……我如果没去救花似鸾,宝宝,宝宝就不会死了……我为什么要救她们……我其实只想宝宝活着……”

“这不是你的错,宝宝,只是与我们缘浅……”白衣男子伸手拭去了小妹的泪,“不要执着于过往……小舞,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嗯?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不要否定自己,不要否定自己的善良……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

月华如水,照得院子里犹如铺了一层银,锦翠繁茂中,有一个小小的墓碑,投下小小的阴影。

陆小妹失神地望着院子,过了好久才开口,“呐,阿默,牡丹花开的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上一次尚家人都死了,我在权相的院子里发现了云裳……这次……又是宝宝……下一次,又是谁……”

“不会有下一次了!”男子转过了小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相信我,小舞……”

“但愿……如此……”陆小妹闭着眼,自己怎么会不担心?自己会不会给阿默也带来灾祸?

手心的红痣,牡丹花水……究竟是福是祸……

但是眼前人的怀抱如此温暖,她舍不得离开……这是她仅有的一点温暖了,请容许她再任性些吧!

牡丹花谢了,容许她有人相伴等茶凉。

“阿默……你不要骗我……”她埋在男子怀中,听着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我爱你,所以你不要骗我……我很怕被欺骗……”

头顶传来略带沙哑的承诺:“……好,我不骗你。什么都告诉你……”

男子抚着小妹的头,“……天凉了,我们进屋好么?”

“嗯,”陆小妹勾住了阿默的脖子,蹭了蹭,“阿默……抱我……”

“好……”

白衣男子俯身,将女子抱进了屋。

夜幕中,立在木屋不远处的花似鸾裹着披风瑟瑟发抖,看着木屋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拉开尚筱舞,换成自己扑上去。

但是阿宇在,她不能轻举妄动,她要找机会和阿宇说上话,拆穿那妖女的诡计!

那孩子根本不是阿宇的,而是王的,阿宇不能背这黑锅!太后还苦苦四处寻他……有阿宇在,怎么会轮到祁冠宇称王……

十年前也就只有姐姐花似源一个傻子站在祁冠宇一边,暗中帮他度过了不少宫廷争斗下毒暗害,不过祁冠宇听信自己让宫女造谣,花似源水性杨花和阿宇有染……祁冠宇将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人几乎折磨死……

王室动乱,她买通了萧家杀死了花似源。花似源是天煞孤星,太后一直视为眼中钉,不过是自己美言了两句,太后就许了萧家一个虚名……

花似鸾冷笑,除了阿宇失踪,在她意料之外,其余后宫王室的争斗,她从来都是胜者。这次,也会一样。

等了一晚,直到晨曦朦胧,花似鸾才突然看见木屋中有了些许光亮。

花似鸾激动地站起身来,望着小木屋冷笑,尚筱舞,你等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阿宇要是知道你背叛了他,用孩子博取同情,他一定会遗弃你。没了倾城绝色,哪个男人心甘情愿被你当猴耍!

白衣男子轻轻推开了木门,冷眼凝视着院子中的华丽女子,小心地望了眼榻上安睡的女子,关上了门。

“阿宇……”花似鸾快走两步上前,“阿宇,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鸾儿……”

“花似鸾,”白衣男子眼冷如冰,“你来做什么?难道杀了我的孩子,还指望我请你进门来吃早膳?”

“阿宇……”花似鸾眼中蒙上了一曾雾气,颤抖着声音道:“阿宇……你,你还活着……这,孩子不是我害死的……而且,他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是祁冠宇的!你不要被这妖女蒙骗了啊!”

白衣男子厌恶地打量着一身华美锦绣的女子,冷冷道:“花似鸾,你原来就是这样污蔑源儿……如今又来污蔑小舞……过了十年,本以为你会有些长进,没想到连惯用的把戏都一模一样!”

花似鸾愣住,心虚地后退了半步,脸色笑容凝滞:“阿宇,你,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白衣男子上前,“我的孩子,怎么会认错?你给小舞下的药……我警告过你,不可再伤她,如今你就来伤她的孩子?花似鸾,你有没有良心?小舞她救了你的命!”

“……阿宇……你,你误会了……”花似鸾慌张后退,如祁冠宇一般的压迫感似乎要令她窒息,“都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根本不知情,”白衣男子手紧握成拳,“花似鸾,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祭奠我儿!”

花似鸾只觉得心凉了个透,没想到阿宇全都知道……

“是!是我!全都是我做的!”

花似鸾本性毕露,笑得狰狞可怖,指着木屋厉声道:“可是凭什么她尚筱舞夺走你?我想了你十年!她有什么好?值得你心甘情愿跟在她身边做个银奴?姐姐死了,你再未踏入王城一步……如今为何为了她回来?王……王也瞎了眼!带回来这个异州的贱女人!”

“注意你的措辞,”白衣男子逼近,伸手摘下了银面,冷眼如刀,“有你花似鸾,谁敢称得上贱女人?”

“阿,阿宇……”花似鸾被眼前与祁冠宇一模一样的脸庞震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阿宇虽然也是太后的儿子,但是她一直觉得,阿宇不是这个样子……他应该更温文尔雅……

“花似鸾,那个人还要留着你,我不会动你,但是你若是再害小舞,我一定会让你魂飞魄散!”

“是……”花似鸾瞳孔瞬间扩大,四肢僵硬,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见白衣男子转身欲回木屋,花似鸾忙冲上前:“阿宇……你为何漂流在外,太后一心要立你为王……你要是顾念手足之情,我帮你杀了祁冠宇,你就是王了……”

“杀了他?”白衣男子冷笑转身,看着手中的银面,举起来向花似鸾道:“花似鸾,你还不知么?我和他,是一个人啊!我是他,他也是我,你杀了他,我也活不成。”

“一个人……”花似鸾犹如被惊雷劈到,难以置信重复反问:“一个人?”

“因为阴阳咒,”白衣男子冷笑,“我们虽然是两个人,实际确实同生共死的一个人……”

“一个人……”

花似鸾恍然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忽然余光瞥见了白衣男子身后,仰起脸来直视白衣男子,大声质问:“你就是祁冠宇?所以明知道我杀了尚筱舞的孩子,却能让我活着?为了什么牡丹花水之力?”

“……是,”白衣男子冷笑,“所以,你才能活着,小舞死了,你一定会死,祁冠宇会让这具身体,物归原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花似鸾笑得癫狂,视线投向白衣男子身后,“那又如何?尚筱舞你真是个笑话!”

白衣男子猛然转身,正看见门口立着的女子。

女子微微垂着脸,青丝散落,随风飘舞,手上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刀。陆小妹的手微微颤抖,抬起脸来,直视院中的白衣男子,盯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冷冷地问:

“你是祁冠宇?”

“小舞……”阿默恍然心沉到底,上前解释:“小舞,你听我说……”

“不要过来!”小妹挥着刀,阻止着男子上前,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祁冠宇?”

“……我……”阿默顿了顿,眼中夹杂着疼痛,迎上了女子的眼:“是……”

似乎有警钟一般,在陆小妹心头响起,手因激动愤怒而颤抖,眼中弥漫上了血色。

“你一直骗我!”

举刀向前刺去!

“阿宇!”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